白癜风的治疗与控制 http://m.39.net/disease/a_6198022.html 原创凡尽城空美国医人
中文有一个词，回光返照，相信大多数人都听说过。这原本是一个佛教用语，是指人的觉知力回归内在，不再通过感知器官去攀缘外部的事物，既“返闻闻自性，性成无上道”。后来，这个词被广泛用来描述某些晚期危重病人临终前出现的短暂好转的迹象。
我记得第一次真实地了解这个词的意义是八十年代初，高考之后。
我有一个一表三千里的表姨，关系虽远，但是住得很近，所以走动往来也频繁。她不幸年纪轻轻在七十年代末期诊断出乳腺癌，后来又有癌细胞转移，终于药石罔效，于我高考那年夏天撒手西去了。高考前的六月份的一天，母亲知道表姨生命已近尾声，特意将高医院看望她，见上最后一面。那次见到她我完全不敢认了，她真的是形容枯槁，久不能进食，只靠鼻饲，神志也是时昏时醒。我高考之后，母亲才告诉我表姨已然过世了。母亲说久已不能进食的她，忽然一日说饿了，想吃豆腐脑，并且那日她枯*的脸上忽然也有了些许血色，她丈夫高兴得不得了，然而她却在第二天去世了。这是我第一次真切了解回光返照一词。
你知道“回光返照”的英文是什么吗？Terminallucidity.而这个词在美国人中的认知度远不如中国人对“回光返照”的认知度高，就连很多战斗在医疗第一线的人都不知道呢。不过去年这个词在我们麻醉科可谓人尽皆知，有人说这个词可以入选我们科的“Wordoftheyear”(年度词汇）。究竟咋回事，诸位听我慢慢道来。
年底的一天，我主管手术室，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下午，手术室一切景然有序地进行着。忽然头上创伤警报响起，“嘀～嘀～嘀～一级创伤，预计到达时间，10分钟”。警报刚停，我的电话就响了，是值班的创伤外科主治A医生。“这个病人是多发枪伤，其中一枪打在右肺，可能伤及大血管。已经在现场出现心脏停跳，心肺复苏成功。已插管，血压低，具体数值不详。直升机送来后，会直接从停机坪进手术室，我已启动大输血程序，请联系血库提血”，A医生平静却语速极快地将病人的基本情况通知给我。“好的，一会儿见”，我答道。转头便呼叫了负责创伤的麻醉助理，每天早上他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创伤手术室检查准备就绪，像这样的急症一来，直接就可以推进去，急症手术，急而不乱，按步就班。又给手术室前台负责护士通报，让他们立刻去提血，争取让血在病人之前到达手术室，也算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说时迟，那时快。十几分钟一眨眼的功夫而已，就见两位EMS，一位ER医生两位护士，一群外科住院医，忽忽啦啦一大帮子人推着病人进入了手术室非无菌区。一位ER的护士一手推着车，一手高举着血，大声说到“这是第一个单位的红细胞”，另一位护士手里拎着盛放血液制品的冷藏箱，接着说道，“这里有三个单位的红细胞和四个单位的血浆，O+的紧急血。大输血程序已启动，尚未完成，大约还需要10分钟左右”。手里挤压着Ambu呼吸球的EMS紧跟着报告说，“病人男，约四十岁左右，在加油站被枪击。我们于三十分钟前到达现场时无血压心跳，心肺复苏术启动，现场插管，左右AC各插一16GIV,给了哪几种急救药物各若干，电击若干次，抢救十五分钟心跳恢复。最近一次血压60/40，心跳”。
此时各方的人都到达，屋里不下十五、六位，我们将病人移至病床上，我撩开病人的眼皮看了一下，双侧瞳孔放大，凶兆。我将此症状告知了外科A医生。手术立既开始，从病人进入手术室到手术开始不超过五分钟。
手术开始没几分钟，病人心跳节律就变成了室颤，血压也没了。外科医生当机立断左胸切开，心脏按压！我们麻醉这边一共三个人，我带着两个助理，不停地给病人血液制品和心肺复苏的药物。
开腹探查后，他们发现病人右肺被击中，肝脏破裂，腹腔内其他脏器也有损伤，大血管情况不明朗。于是他们先从正在出血的肝脏开始。而此时病人的情况极不稳定，反复需要心脏按摩，几次除颤均不能恢复心脏正常节律。十几个单位的红细胞已经给了，可病人生命体征仍然没有太大的起色。几种升压药都不用计量泵了，而是像自来水一样地往静脉里滴注。A医生此时依然无法控制腹内的出血，我们给血的速度赶不上出血的速度。
手术已经进行了三十多分钟了，却依然无法控制出血，外科医生此时怀疑病人有大动脉的损伤。而自手术伊始，我们一直给病人进行着心肺复苏术，病人心律基本是靠着心脏按压和极大剂量的药物才有的，血压最好的值是70/40mmHg，一直在灌血，血库供血的速度赶不上我们输血的速度。根据ACLSProtocol,这是应该考虑是否停止心肺复苏的时候了。于是我提醒A医生道，“心肺复苏术已经在手术室里进行了三十分钟了，给了多少多少单位的血制品，各种升压剂也是开到最大，心脏按摩基本没停。你有什么想法？”A医生问我，“现在停下，只做腹内堵充，能坚持到送入ICU吗？”我为难地说，“可能性不大”。由于创伤病人在手术台上的死亡率是被州里统计的，所以外科医生总是让我们尽最大努力将病人“活着”送入ICU。但是这个病人还是很难做到的。无奈之下，A医生对他的住院医说，“停止心脏按摩，看一下他是什么心律，不行就宣布死亡吧。”
那个外科住院医停了下来，手术室安静了，所有的人都齐刷刷转头盯着监视屏，病人的心跳渐渐变成了一条直线，”Asystole”，我大声说到。忽然，我的一个医助推了我一下，说，“看他的眼睛“，他的声音透着一丝古怪和些许颤抖。我先是不明所以地看了医助一眼，又顺着他的目光望问病人。这一看之下，我定住了。病人的眼睛睁开了，不仅睁开了，眼球还左右移动，仿佛一个人在打量着陌生的环境。我的娘唉，发生什么了？
这个时候肯定不能宣布病人死亡了，那就也不可以放任他的心脏停跳？我立时望向外科住院医，说道，“继续心脏按摩！快！”我则立马抄起肌松剂静脉注射，同时对我的医助说，“给Versed”。这个时候，我搞不懂病人是死还是活了!我只想赶紧借助药物让这一幕消失。我的天呢，我的脑子好像被电击了一般，完全懵圈了。谁能告诉我他倒底是活着还是死了？！病人的眼睛睁开肯定持续了不到一分钟，但是我却觉的是好长时间。而且这种不该出现的动作，让人看到后只觉得浑身寒毛竖起。虽然我是待在一个有着十几个人的房间里，却仍然从背后窜起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这种见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却让人害怕的感觉，我此前从未有过。我的两个医助也不呈多让，从他们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恨不得立马拔脚离开。
外科医生被我们整糊涂了，不停地问我们，“怎么了？怎么了？！”我这手忙心乱地回了一句“病人睁眼了”。另一个医助则赶紧解释，“病人刚才忽然睁开双眼，而且眼球还移动，好像在观察周围环境一样，真吓人”。外科医生一听也呆了，本来就大的眼睛直接瞪成小桃子了，大着舌头说，“HollyJesus,怎么会这样！那我们就持续心脏按摩，送ICU再说？”
我从未有过一个病人是心脏按摩着送回ICU的。平时我们都是打电话给ICU接管护士交接报告，但这次我的医助亲自跑到ICU向接管护士面对面给交接报告，否则他们见到我们交接一个基本上已死之人，肯定会极度生气的。同时外科A医生在病人尚未离开手术室之时，就让护士将他的家属领到ICU等待我们，其实一般情况下这是不符合规定的。但A医生说，“病人可能非常想再见他们一面，就满足他这个心愿吧”。那天病人到达ICU后不到二十分钟就被宣布死亡了。
这件事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我这二十几年中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况。而且它根本无法用我掌握的医学知识来解释，听我给您分析。第一，我们在手术一开始就给了病人肌肉松驰剂，这样病人的全身骨骼肌都会松驰，也就是一种“瘫痪“状态，以便腹部、胸腔“不紧”，容易被打开施行手术。当时我清楚记得我给了病人双倍剂量的肌松剂，因为这将是一个很长的手术，如果病人活下来的话。半个多小时的时间里，他的肌肉是不可能动的。但是他睁开了眼睛！更为迷思的是，他的呼吸肌和其他肌肉都没有任何移动，只是眼睛的肌肉恢复活动了。这根本无法用麻醉和药物的知识来解释！第二，当时病人的心跳已经成为一条直线了。这是什么意思？就是他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已经可以宣布死亡了。而他却在此时睁开了眼睛，并且眼睛左右移动！我解释不了，无能为力。
此际只有一个词进入我的意念，回光返照。许多人试图解释回光返照是如何发生的，但是仔细读那些解释之后，你会发现，这一现象是无法用现有的医学知识解答的，就如同发生在这位病人身上的事情一样。我想对于这位病人，死亡发生得如此突然，他一定有很多未了的心愿，对这个世界仍就万分留恋。所以在他既将踏上*泉之路的时候，他争脱一切束缚睁开双眼，想最后一次看看这个世界，望断身后繁花无数，上穷碧落下*泉。除此之外，我解释无能。
此事发生之后，连续好几天都被热烈讨论。外科的A医生也和我的看法相似，回光返照，Terminallucidity.也是此时我才发现，这个词在美国人中远不如在中国人中的认识度普遍。一时间，我们麻科和手术室的人都开始讨论起来，并认为TerminalLucidity可以成为我们年的”WordoftheYear”。
同时我们也发现了一个Bug。平时每一个全麻病人在入睡后，我们都会用胶带将其上下眼睑贴上，以保证眼睛处于闭合状态，防止角膜擦伤，所以既使病人想睁眼也是睁不开的。但是那天因为有太多的事情要做，给血，配、挂各种点滴，全程急救，我们忽略了贴胶带这一操做。现在想来，如果每个濒死的病人都没在眼上贴胶带的话，这还会是我们第一次见到这个现象吗？细思恐极。
（故事情节完全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原标题：《手术室的故事一一回眸望断，人间繁花无数》
